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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破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人还得往前走是不是?
儿子的Football进入了赛事。我一天学前课后地跟着儿子的时间表跑。早上六点一刻把儿子送去早练,一小时后再接回家洗澡吃早饭。紧接着再送回学校上课。下午四点半再跑回学校为队员们准备赛前餐;六点钟左右跟着校队去参赛。比赛一般要打到九十点钟。再回到学校接儿子。待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虽然这样,有时一天下来,来来回回要跑上好几趟,跑上几百里路。
从小儿子就在Daycare里长大。好不容易到了学龄班的年龄。我当时真的觉得松了一大口气,一是在费用上,几乎是减了50%;二是在时间上,学龄班一般是在小学里上半天课。于是咱也有了一点零碎时间。我也就把这点时间用在儿子的学校身上。比如帮忙发午饭,帮校长打字,清理文件,帮忙准备PTA。搬到底特律之后,儿子又有了好多的课外体育活动,于是咱又有了车夫的活。特别是football开打以来,校内校外更是繁忙,这些年下来,正是周围的妈妈们的互相支持,让咱在这个社区里如鱼得水,也使咱建立了一个妈妈圈。
只要咱的时间允许,PTA一声呼唤,咱立马就到。什么清理球场呀,剪队标呀,洗运动服呀,各式各样的义工咱是和这些妈妈们一样,样样不推卸。每周两大餐、两小餐更是妈妈们争先恐后的大显厨艺的机会。要知道,这是要填饱90多个半大小子的活,没有点贡献精神是上不了台的。每次都是几个妈妈联手操做才行。而每次的准备工作也得花上大半天。
而一旦有哪家出现了困难,大家一起帮忙。两年前,一个男孩子和他弟弟送他们的妈妈去参加同学会,然后两个孩子开车回校。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他们的大哥哥在伊拉克受伤致残。爸爸刚刚被通用裁掉。整个学校为了这家人全体出动,还把他们送上了ABC电视的《Extreme
House Makeover》。
有这样一个妈妈圈,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各种四通八达的消息渠道。孩子们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通过妈妈们的口传了出来。想不知道都不行。特别是我们这个小镇是个football之镇。一有比赛,全镇出动。在整个镇民的支持下,儿子学校的球队一路打下来,一直打到地区冠亚军决赛。
决赛是在底特律最有名的室内体育馆福特体育场举行。咱以前对美式橄榄球是一窍不通。就是通过儿子咱慢慢地学习了解了这项运动,也慢慢地喜欢上了它。一进入福特体育场,便明显地感觉到赛事的压力。球场两边由家长们组成的拉拉队,都身着自己校队的队服。我们这边几乎是全镇出动。比赛的激烈程度,两边的呐喊助威,堪比NFL的大赛。一场比赛下来,咱的嗓子都喊哑了。可看到儿子和队友们捧着胜利的奖杯,看到他们接近疯狂的兴高采烈的样子,咱的心理有说不出的高兴。作为一个亚裔孩子,能参加这种激烈对抗型的体育项目,绝对增加了儿子自信心,儿子又找回了自己,融入了集体。
公司里走掉的留下的同事们都经历了一场洗礼。于是每个月大家都回到一个饭店聚一聚,发发牢骚,骂骂娘,同时再交换一些职场上的信息,并互相推荐。
和印度梯队的合作也进入了轨道。
一天,咱被内审保安部的人叫了过去。大会议室里坐了一大堆西服革履的人,一看就是公司的审计公司的人。我自己以前就是审计员,对这些人虽没什么好印象,却也知道要小心对待。这些人问起几年前上的一个项目。我知道那个项目。当时上线时有一笔很大的一笔帐两个系统对不上。虽然我当时不主管那个项目,可也被叫去帮着对帐。后来经过一层层的审批,那笔账作为死帐处理。项目终结了。当时的电邮咱还留着呢。该回答的咱都回答了,该提供的资料咱都给了。咱也就似没事人一般干活去了。早年,Enron事件爆发,市场大震动。SOX成为了法律。公司总裁第一个在此法律上签了字,我们公司成为第一个认SOX法的公司。而这SEC、SOX也成了公司的紧箍咒。
进入2005年,一个多事之年。
二月,总裁突然宣布退休。
半个月后的三月初,财务总裁卷铺盖走人。同时,SEC大铺面对公司进行调查。
六月,新总裁上任。
七月,公司卖掉第一个大生产线。
八月,公司被CIO杂志授予CIO年度奖。同月,公司抽调十几亿的信贷来支撑日常运作和支付供应商的款项。市场上流言四起。
九月,公司、工会、和通用三巨头谈判继续,同时进行内部重组。
十月八日,星期六,公司宣布破产保护。公司的上市股票成为垃圾股。
1953年,当时的通用总裁Charles Wilson被命名为美国国防部长。当他面对上议院提问,问他作为国防部长会不会为通用提供便利时,他非常肯定地回答说,他会。他说,“多年来我一直认为只要对国家好的就是对通用有利,相反也一样。‘买通用,就是爱国”。这句话成为了至理名言。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我们该怎么样解释这句话呢?当年工会在汽车业占主流。而工会的福利是绝对要比社会主义国家的福利要好得多。工会员工没活干,也可以占着职位,拿全薪。
有一次我去纽约州的一个厂子。进厂时,在车间过道上看见有一个水桶和拖把,我怕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水桶滑倒,就提起水桶给挪到旁边的休息室里去。五分钟之后,我就听到有人在过道里大声叫喊,开始我没注意,听着听着,听到有带F的词了。一起开会的同事跑了出去看究竟,回来说,有个工人在骂有人动了他的水桶。什么?那他是在骂我喽。
走出去一看,果不其然,一位黑人兄弟正在那挥舞着双臂叫喊着。
我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说,是我挪的水桶,让他闭上嘴,去擦地。几句话,把我会的俚语全用上了。
这老黑一看我这穿着长靴短裙,留着长发的亚洲女人,竟和他一样一口的shit,翻了翻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我知道,这水桶和拖把就是他在Job Bank里的工作,就可以拿三十、四十几块的时薪。
公司宣布破产。第一个受冲击的就是工会。同时受影响的也是整个汽车制造业和以汽车制造赖以为生其他行业。这方面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报道。
对我们这些职员来说冲击也是非常之大。首先,退休基金一落千丈。公司里有好多是从通用分过来的职员。里外里干了快三十年。就等着拿退休金呢。
财务部的一个女经理,夫妇俩都在公司里。丈夫年前得了一种脑病,走起路来一条腿不得劲,像是中风似的。本来俩人都还有一年就退休了。拿一笔退休年金不说,还有全位的退休保险。然而这一切都在破产的飓风中被吹得无影无踪,光是退休年金俩人就损失了几十万。现在她早已过了退休年龄,可还在辛辛苦苦地工作着。
有一天,咱刚开车到公司门口,就见一伙人举着牌子,在大门口进行抗议活动。公司的好些老员工都参加了类似的一系列抗议活动。还到国会、法院去申述、去争取他们的福利权益。可结果他们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公司的总裁也多次接到各式各样的辱骂恐吓信件邮件。他还在总部全体员工大会上公开了几份匿名信。
说起这位总裁,也不容易。他是行业界有名的破产重组专家。以前是美国钢铁厂等几家巨大企业的破产重组总裁。我们公司把他请来,就是要走同样的路。而他,几经退休,几经复出。在我们公司破产谈判进行到最紧张的关键时刻,他的太太得了脑瘤病逝。他在纽约法庭上接到病危通知,飞回家守在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太太身边,送了她最后一程。马上又飞回纽约继续谈判。
而当公司从破产中走出重新起飞时,他却消声匿迹。公司没有发布任何消息。只能在网络上搜寻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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