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五人领军
朦胧诗可不是软绵绵没有气力,朦胧诗不是鸳鸯蝴蝶派。朦胧诗所挟持的气势和胆量派生育当年的“四五运动”。
一九七六年五月四日北京人民把悼念新近去世的周恩来总理的自发活动推向高潮,很多年轻人发泄了对当政人也就是后来定性的“四人帮”的极度不满。周恩来在人们心里代表着指望和良知,而这一线保住这个共和国不至于楼倾房塌的希望终究破灭了。悲愤出诗人哪,全中国听到了“欲悲闹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纪雄杰,扬眉剑出鞘”的铿锵之声。诗歌以她铿锵有力的号召力,在中华大地上又一次吹起了起唤起民心,激发了情感的号角。
继而,工人出身的赵振开,也就是后来以北岛出名的诗人用宣言式的语言写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应该说朦胧诗运动是四五运动的延续。怒吼离开广场,不再结社游行。一种声音深入到个人头脑中的思维和想象使得诗歌的队伍不断扩大,走向共和国的角角落落。
个人认为,朦胧诗五个领头人(北岛,舒婷,顾城,江河,杨炼)中,真正打动了少年心的还是舒婷。那个初中毕业,才十五岁,身高不到1米55的小姑娘龚佩瑜,以她温柔娴静的热烈给有心人补习了难得的中文课。舒婷的《致橡树》那时就有了女性独立的爱情宣言,她要“以树的形象”和爱人站在一起,也不失女性的柔美,“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句子,特别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终于看到了语言和自身生活的联系,轻柔,优美,而不是力量。就连舒婷的朗诵诗,《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也让人难忘,我的祖国真的以她“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就连还是个孩子的我也情愿让祖国“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死不足惜,只要我们还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国家。
舒婷的爱情组诗《会唱歌的鸢尾花》很长,足足十六节,超过了15行。读了许多遍,几乎能背诵了。中国的语言就是这样学习的,影响深远哪。
如果子弹飞来
就先把我打中
我微笑着,眼睛分外清明地
从母亲的肩头慢慢滑下
不要哭泣了,红花草
血,在你的浪尖上燃烧
回忆那个年月,回望我们的同代人,那是令催人泪下的经历。
顾城特立独行,即使不在这个朦胧诗的年代,也是注定要令人侧目的。出名军旅诗人顾工的儿子,对语言的敏感有祖传的成分,被称为当代唯灵浪漫主义诗人,早期的诗歌童稚不减、包含梦幻情绪;天生就能用直觉和印象式的语句来咏唱童话般的少年生活。顾城得《一代人》中的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堪称经典,广为流传。只是,在那个无我,牺牲,奋斗的时代里,顾城显得过于自我,过于空灵。
江河,这个原名于友泽的工人,不仅是朦胧诗运动的主流人物,也是时代变迁,慷慨陈词的主人翁,没有惧怕,大义凛然。其诗歌里厚重的历史感有着那个年代明显的烙印。“文革”后期一群自我意识开始觉醒的青年人自觉担起承前启后的重担,祖先给了他们诗歌,他们利用这个美好的战车,利剑,反思现实,找到了自己独立声音,向一代人打开了全新的审美帷幕。
我死了
子弹在身上留下弹坑像空空的眼窝
我死了
不是为留下一片哭声、一片感动
不是为了花朵在坟墓上孤独地开放
民族的感情已经足够丰富
草原每天落满露水
河流每天流向海洋
这久远的潮湿的感情
难道被感动的次数还少吗
……
我被钉死在墙上
衣襟缓缓飘动
像一面正在升起的旗帜
杨炼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下过乡。但是视野开阔,是一代人里最优气质的诗人。他的长诗《诺日朗》从一发表就轰动了诗坛,他在“清除精神污染”政治运动中遭到批判,也是因为他的诗影响广泛,超出了语言,超出了时代,也超出了政治。
我是瀑布的神,我是雪山的神
高大、雄健、主宰新月
成为所有江河的唯一首领
。。。
欲望像三月
聚集起骚动中的力量
我是金黄色的树
收获黄金的树
热情的挑逗来自深渊
毫不理睬周围怯懦者的箴言
直到我的波涛把它充满
流浪的女性,水面闪烁的女性
谁是那迫使我啜饮的唯一的女性呢
。。。
我来到的每个地方,没有阴影
触摸过的每颗草莓化作辉煌的星辰
在世界中央升起
占有你们,我,真正的男人
[本文照片均来自百度]